想環(huán)臺灣島旅行,沒錢,怎么辦?陳亦琳說,我要給人剪頭發(fā)來交換住宿。蔡昇達說,我去拉車。另一個朋友說,我可以賣棉花糖湊路費。
“我們真是‘歐北來’!”陳亦琳他們說的“歐北來”,在閩南話里的意思就是“胡亂來”的意思。沒想到這個詞卻成了這幾位臺灣青年后來引以為傲的標簽,如今還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品牌了。
2011年冬,在一家公司做設計師的陳亦琳與在花蓮攻讀體育碩士的蔡昇達,相識于一次旅行競賽。獲獎者可免費周游世界,可惜他們都沒入選。幾個“落敗者”聚到一起,卻迸發(fā)出意想不到的火花。幾個月后,當?shù)亓餍械纳缃痪W(wǎng)站上多了一個“歐北來”賬號,這個團隊有了正式“番號”和“陣地”,約定每晚10點發(fā)布一篇游記。
兩年多過去,這群青年把環(huán)島旅行變成了“用腳對土地說愛”的漫長居旅,借由音樂、影像、文字、設計等專長,點滴記錄寶島少為人知的另一面,并喚起更多離鄉(xiāng)背井的人們“回家”,重塑家鄉(xiāng)印象,“一同找尋與創(chuàng)造那被遺忘的美好”。
陳亦琳:我想知道,設計師到底可以做什么
2012年7月,在“歐北來”成立不到半年的時候,陳亦琳辭職了,開始專心準備環(huán)島旅行。此前,她唯一一次自行出游,是2009年夏天去北京、杭州參加一次夏令營。
“那次旅行給我的震撼很大!标愐嗔栈貞浀。先前,這個1989年出生的高雄姑娘一直認為大陸是封閉與落后的。沒想到這次旅行,徹底改變了她對大陸的印象。
“我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。一個北京的計程車司機,聽說我從臺灣來,帶我去了好幾個地方。他說,自己開計程車就是想帶別人跟他一起玩!北藭r還在大學讀書的陳亦琳突然醒悟,原來世界這么大,旅行這么好,可以感受到這么多事情。
畢業(yè)后,陳亦琳先在一家網(wǎng)站做設計,后來跳到一家專門做企業(yè)形象設計的公司。兜兜轉轉之間,她覺得自己離想做的事情越來越遠。每當完成一個項目,她就會想,自己做的這些可以給人們帶來什么?結果總令她感到沮喪:她的設計與人們生活無關,也無法解決什么現(xiàn)實的問題。
迷茫中,她不時想到那次去大陸旅行的經(jīng)歷,她想再出去看看,也許就能找到答案。于是,她報名參加了一項世界旅行競賽,結果鎩羽而歸,卻收獲了幾位有著共同想法的小伙伴。
“歐北來”的年輕人踏上了“不限定任何形式可能”的寶島之旅,他們沒有去游人如織的日月潭、阿里山,而是從身邊的冷門景點開始,并在網(wǎng)絡上發(fā)動更多人尋找草根里的臺灣。
于是,他們在花蓮太魯閣人的山中部落留宿,在南投探訪私人的變形金剛模型園,又找到高雄一處人跡罕至但景色怡人的山區(qū)。他們也認識了臺北師大夜市一位收藏荷蘭占據(jù)時期臺灣地圖的老木工,聽到了臺中逢甲大學附近一位七旬阿婆為給破產(chǎn)子女償債賣炒面炒飯的故事……
去年7月到11月,陳亦琳來到澎湖一個只有700多人的小島將軍澳嶼。在那里,她跟漁民學習分辨魚的種類,也知道了什么是對海洋友善的捕魚方式?吹綕O民無法與臺灣本島的商家直接聯(lián)絡,賣魚都隨意拿垃圾袋裝,陳亦琳為他們做了一個網(wǎng)站,設計產(chǎn)品標識,幫他們繞開中間商的盤剝,實現(xiàn)在線訂購,賣出更好的價錢。
在“歐北來”,陳亦琳終于找到了設計師的定位!熬褪峭ㄟ^我的設計,讓美好的事情與聲音為更多人看到、聽到。不是做包裝,而是傳遞正確的價值。”旅途中收獲的種種領悟,在她為“歐北來”設計的明信片、T恤衫、網(wǎng)站都得到體現(xiàn)。
蔡昇達:在別人的文化里,我找到了自己的根
皮膚黝黑,有時扎著頭發(fā),很多人以為蔡昇達是少數(shù)民族,其實他是出生臺中不折不扣的閩南人。在花蓮的一些部落里,他每次出現(xiàn),都有人打招呼:“回來啦?”因為他去了太多次,不僅自己去,還帶了許多人去,更引回了曾經(jīng)離鄉(xiāng)打工的部落青年。
蔡昇達在花蓮東華大學攻讀體育專業(yè),從本科到碩士,一待就是8年多。與陳亦琳等人結成“歐北來”后,他從身邊鄉(xiāng)鎮(zhèn)開始探索;ㄉ徍蒙胶盟,是旅游勝地,但蔡昇達想做點不一樣的事情。
大學同學馬詠恩來自布農人的部落,帶著蔡昇達回到家鄉(xiāng)。在那里,蔡昇達學到了當?shù)刈迦说尼鳙C文化,聽到一位80多歲的阿嬤用弓琴演奏思念親人的曲子,看到精美絕倫的編織手藝……
蔡昇達覺得這些都太美了,可惜部落傳統(tǒng)不斷式微,后繼乏人。后來到了阿美人的部落,他更強烈感受到強勢的現(xiàn)代文明對部落傳統(tǒng)的沖擊。他將感觸寫在網(wǎng)上,許多人留言問:“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嗎?”
于是,2012年8月,蔡昇達組織了一次部落體驗活動,匯集了近50名網(wǎng)友參加阿美人每年最大的盛典“豐年祭”。
這次部落體驗成為“歐北來”招牌活動“島嶼拼圖”的雛形。蔡昇達解釋說,所謂“島嶼拼圖”,就是一種參與當?shù)厣畹纳疃染勇。“歐北來”與部落協(xié)商,根據(jù)季節(jié)調整活動內容,以最直接、最真實的方式體驗部落生活。所得收入有65%留給部落組織者,15%成為部落推廣基金。
在他看來,商業(yè)并不代表罪惡,重要的是選擇讓商業(yè)站在何處。如果讓部落年輕人發(fā)現(xiàn)依靠自身文化足以養(yǎng)活自己,那就不失為一種不用離鄉(xiāng)工作的選擇,也增加了部落文化被更多人看到從而保存下來的可能性。
“為什么一些文化的保存這么困難?博物館的東西,大家不會覺得跟自己有什么關系。最大的原因是沒有建立聯(lián)結。我們希望創(chuàng)造出一種人與人的聯(lián)結。”蔡昇達說,令他既感動又欣慰的是,今年夏天一場臺風襲擊了臺灣東部,馬遠部落發(fā)生泥石流,許多參加過“島嶼拼圖”活動的人都問他部落情況如何,是否需要幫助。“這就是聯(lián)結建立后的認同感!
蔡昇達介紹,目前,“歐北來”團隊已開發(fā)了馬遠布農人部落、瑞穗阿美人港口部落、蘭嶼達悟人郎島部落等3塊“島嶼拼圖”,未來還會繼續(xù)增加。
隨著活動模式越來越成熟,他也有了新的感悟!拔抑耙矝]有在尋找什么,后來發(fā)現(xiàn),我在找自己。有時,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沒有根的人。接觸與自己不同文化時,我竟看到了自己本身的文化!
兩年多來的經(jīng)歷與體悟,被陳亦琳、蔡昇達和小伙伴們寫進了《人生至少“歐北來”一次》一書里。這群青年還打算籌建公司,將他們的計劃“歐北來”到底了。
“一路上的傾聽,讓他們看見許多用錢也買不到的夢想,而這也成為推動他們繼續(xù)向前的夢想。生命從來不曾綁住你,你自己不選擇被囚禁,不墨守成規(guī),才能看見人生的另一道風景!”“歐北來”青年的旅程多選擇冷門景點,但他們的網(wǎng)站上有這樣一句話,讀來卻是滿滿的熱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