導(dǎo)語:世界上總存在著一些和健康或者養(yǎng)生相反的,極其誘人的享受或者習慣。
話說老夫聊發(fā)少年狂。幾乎有整整十五年,我不曾領(lǐng)教上海的夜生活,前幾天在凌晨三點,因為親朋的種種勾引和種種心血來潮,打車到了東平路岳陽路,下車一看大驚失色,和我們當年混的夜店不一樣,酒吧成堆的街面上站滿了各色人等,社保,警察,乞丐,耍猴賣花的,眼看一個年輕的金頭發(fā)男孩子從出租車里探出身來,就被很多賣花大娘圍追,嚇得連竄帶蹦躲進了“好萊塢”,門開關(guān)之際,轟鳴的音樂從里廂傳出來,英語唱的是:每人該去一趟好萊塢。
我來當然不是為了跳舞,咱們都是老派的70后,讀諾曼梅勒名著長大的,你難道忘記大師的名言:硬漢不跳舞?我是來找一塊肉餅,具體點說,是一塊碎牛肉漢堡。三個月來,慣于晚睡的朋友們瘋傳,此地有上海最好吃的牛肉漢堡,首先是法國女孩子,索菲還是李老師(她有中文名字)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個尤物,后來就迅速地在整個拉丁群中傳揚,然后,和歷史驚人地相像,說拉丁語言的殖民地人群也開始瘋傳,包括說西班牙語的那些淺黑色娃娃,最后影響到了日耳曼語系的嚴肅朋友們。
吃辣醬長大的墨西哥人,操著鏗鏘有力的西班牙英語,咽著口水向我描述這塊肉餅子,在他們過分夸張的言辭里,那塊有著“圣誕節(jié)早晨氣息”的牛肉漢堡猶如漢賦一般神圣,教堂里他的表現(xiàn)也不過如此。當然,僅僅憑拉。ú徽摫就吝是殖民地)熱情洋溢的敘述,我也不會開了鬧鐘去買這么塊東西,從來沒有忘記他們拿了多少次諾貝爾文學獎,還不是靠譏刺計劃生育政策。
重要的是一個美國人,說這塊牛肉有著和紐約街頭最經(jīng)典漢堡相一致的口感,我才忽略夜間差頭的暴利,努力睜著困勢懵懂的眼睛,告訴自己心臟暫時沒有大問題,三步兩晃的來到“好萊塢”門口,說買十個漢堡包,兩個現(xiàn)在吃,八個打包,對,沒錯,所有關(guān)鍵時刻,你就得相信美國人,尤其是在與文化無關(guān)的事情上。這是一個看起來很尋常的小攤,兩個外地孩子,動作麻利的煎著包裝完美的紅色牛肉糜,他們在沿街擺了三五把塑料椅子,我坐在上面吃第一個,omg,真對得起車錢和所有關(guān)于它的傳說、軼聞、修飾和禮贊,這的確是上海夜生活中難得的尤物。牛肉,牛筋,洋蔥,各式香料,像一首benny good-man的曲子,被充溢的汁水包裹著,同時在舌尖奏響。
世界上總存在著一些和健康或者養(yǎng)生相反的,極其誘人的享受或者習慣。聲色犬馬都算,特別是吃夜宵,看起來極端不健康,可是有蝕骨銷魂的誘惑力。太多個清晨立誓要戒掉夜宵,但是十點以后,看著沈宏非準時在微博上貼出美食圖片,我們一個個都是那么地難以將息。平心而論,這些個來自黑暗料理界的東西未必有多么好吃,但是在春寒料峭的深夜,哪怕是一碗來歷可疑的炒面都會令人心存感恩和慰藉,電腦里放著《monk》或者《名偵探柯南劇場版》,或者是張鶴倫唱得《最天使》,狗在身邊聞著香氣亂跳,這點煙火氣令所有喜愛夜宵的人覺得在生命中受些委屈,遇到些坎坷,被人欺騙和算計,都值得忍受,因為從口腔到腸胃都有暖洋洋的滿足感。
何況是凌晨三點,手中捏著這塊,全世界人民都推崇的,有一點筋筋拉拉的牛肉漢堡;何況冰箱里還有整整齊齊的半打,等著微波爐把它們一一喚醒。